,刚一到村口,就大喊起来:“洪水要来了,大家都快出来!快跟我们走!”
听见动静的村民推开窗户,茫然看着站在小路上的人。
姜菱留下林薇催促他们,跟着张县令又往深处继续跑。
“还有,还有两个村子,基本都是以种茶为生,里面共有三十二户,不过有一户常年不在家,所以是三十一户……”
姜菱望了她一眼,忍不住道:“你是个好县令。”
张县令愣了一下,连忙摇摇头,磕磕巴巴说:“我,我不是,我若是的话,早就该来通知他们离开了,就不会因为总督阻止,犹犹豫豫,直到见到大人,才敢说出来……”
姜菱皱眉:“徐总督为何这么急着泄洪?”
“因为,那两个县,除了是淮州云锦发源地,还是许多淮州有名的富商豪绅的居所,如今家财万贯都淹在水里,越早泄洪,就越早减少损失……”张县令望了姜菱一眼,失落道:“而我们安远县,本就是淮州的穷县,又在下游,泄到安远县,确实是最好的选择。”
姜菱抿了抿唇,不知要如何回答才好。
徐志泄洪没错,可不顾这近百名穷苦百姓的性命,又确实是错了。
也许是上天眷顾,等将三个村子的人都带到高地,仔细清点人数时,洪水还没冲过来。
姜菱还没松一口气,就看见一个老者走出来,满脸着急地冲张县令比划着什么,她声音含糊,姜菱是一句都听不懂,张县令却听懂了。
她面色惨白,回头说:“大人,还有一户!”
是昨日刚从外地回来的一家三口。
姜菱急着往回赶的时候,还忍不住抱怨:“下这么大雨,怎么还回来?!”
张县令面有恍然,喃喃道:“因为明日,明日就是他家老母的祭日,我怎么给忘了!”
姜菱惊愕地打量她两眼:“这你都记得?”
张县令,实乃神人也。
忽然,远处传来一声轰隆巨响。
姜菱一惊,回首望去,只见一条白色巨龙呼啸着涌入山沟,摧枯拉朽般摧毁途径的树木与房屋,翻腾的洪水眨眼间便从姜菱她们下面几十米处的山道上淹过。
她蓦然停下,张了张嘴,涩声道:“来,来不及了。”
几个人木然地站了会儿,看着脚下奔流不息的洪水,一时寂寂无言。
雨水哗啦啦落下。
许久,姜菱叹了声,道:“罢了,我们也算救出了大多人……”
她拉着缰绳转身要走,却听张县令道:“大人,你听。”
姜菱一愣,回头看着她。张县令低着头,面色苍白,神色却认真:“有哭声。”
“什么哭声?”林薇蹙起眉,仔细听了一会儿,愕然抬头:“殿下,真的有!”
是一阵婴儿的啼哭,在这雨水中若隐若现。
姜菱凝起眸,仔细向下看去,很快就循着声音找到了人:“那儿呢!”
她伸手指了指,几个人定睛一看,脸色都难看起来。
在河道中央一块凸出的石头上,正躺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。婴儿身边无人,父母想必早已卷入滔滔洪水,只余其一人哀哀啼哭着。
林薇跳下马,向下看了两眼,见那块石头宛如水中孤岛,前后左右都是翻腾的洪水,不禁无措道:“这,这怎么救?”
水势越涨越高,眼看包裹婴儿的被角都逐渐被沾湿。姜菱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探到水面之上的枝干,道:“给我一条绳子。”
林薇顺着她的目光看见那条树枝,意识到她要做什么,连忙阻止:“不行,太危险了!”
“可除此之外,没有其他法子。”姜菱镇定道:“我是所有人里面最轻的,放心,不会出事的。”
张县令插嘴道:“我,我比大人要轻……”
“得了吧,你连那棵树都上不去。”姜菱道:“没时间了,快把绳子给我,再不下去就晚了。”
林薇咬咬牙,转头道:“绳子拿来!”
将绳子缠到腰上后,姜菱估摸了一下距离,跑了两步,脚尖在地上轻踩,便落到了横在水面上的那根树干上,她往前走了几步,到了石头正上方后回头跟林薇对视一眼,林薇点点头,和身后其他人一起抓住绳子另一端,目不转睛地看着姜菱把绳子搭在树干上,以它为支点慢慢落了下去。
一时间,众人屏气凝神,只能听见哗哗雨声。
姜菱摸到那襁褓时,水面已经淹到了小孩双脚,她把婴儿抱了起来,挥手示意,林薇便喊:“拉!”
在十余人的作用下,姜菱很快被顺利拉了上去,她爬起来,冲林薇她们笑了下,沿着树干走得近些,才抱着婴儿跃回岸边。
林薇心中稍松,刚要伸手去拉姜菱,就见姜菱面色微变,脚下一滑,整个人朝后栽去。
“殿下!”
指尖只堪堪擦过衣角,便听扑通一声响,红色的影子瞬间被洪水吞没。绳子在地上如游蛇般被拖了下去,林薇惊慌失措地扑了过去,在地上滚了一圈,抓住绳子的时候,她半截身体也落到了水里。
另一只手死死抓入石缝中,勉强止住了落势,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,慌张奔了下来,伸手要去拉她。
“等等!”林薇惊慌道:“别拉……”
话音刚落,她左手便再也承受不住洪水的拖力,绳索擦过掌心,一瞬就溜走了。林薇绝望地瞪大眼睛,还没出声,就见一个瘦弱的影子扑到了水里。
“张县令!”林薇踉跄着爬起来,跌跌撞撞顺着水流往前追去,几个呼吸后,张县令从水中冒出头,漆黑的眼眸看了过来,嘶声喊:“大人,接着!”
一个黑影被她拼尽全力扔了出来,林薇下意识伸手接到,才发现那是块系着绳索的石头,她大喜过望,连忙把绳子在小臂上缠了几圈,被踉跄着拖行了几步后,才被身后人追上抱住,止住了脚步。
湿漉漉的人很快被从水里拖了出来,姜菱面色苍白,已经昏晕过去了。
“殿下!殿下!”林薇惶恐地跪在她身边,抬起头,却发现少了一个人。
眼前洪水滔滔,那个小县令,却再没有上来。
夜幕降临,姜菱裹着厚厚的毛毯,面色苍白地坐在总督府门外,她怀里还抱着那个孩子,是个女娃娃,和她一样命大,只是呛了点水。
她醒来时,林躬自在她旁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,说着要马上写信给纪行止告状,她却恍若未闻,只问:“张县令呢?”
周围一下子寂静下来,她便明白了。
张县令死了。
现下,林躬自好不容易愿意留她一人待着,去帮她准备晚饭,她便抱着小娃娃坐在这门外,看着雨幕发呆。
“唉……”忽然有人从街尾走来,撑着伞走近,停到了总督府门下,才收起伞,小声抱怨:“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?”
她整理了一下潮湿的衣摆,注意到坐在屋檐下的女孩,好奇地打量了两眼,问道:“这是你的孩子吗?”
姜菱眨了眨眼,茫然地转头看去。
来人穿着素色的裙子,小腹微微隆起,应该是个孕妇。
她愣了会儿,才慢半拍地回答:“不是。”
那人却凑近来看,很是自来熟的模样:“这小娃娃生的好可爱,哎呀,若日后我的孩子也生的这般可爱就好了。”
“你坐在这总督府外面做什么?你是总督府的客人吗?”
“你叫什么名字?我叫林三娘,现在就住在街那头,你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