拿着重物,到后面拿轻兵刃时,自然会轻捷很多,这也有利于提高敏捷性。时春把道理一句句地掰开给这些人细讲,末了还撂下一句:“你们这样的,连我一个女子都不如,还不快些。你们要比赛,谁要是连续跑赢五次,就可以去打拳了!”
这些人在众目睽睽之下,脸涨得如煮熟了的螃蟹似得,只得使出吃奶的劲,拎着石锁在尘土中狂奔。
练拳法的人比拎石锁的人要好一些,就是功夫底子还不扎实。拳法是一切刀兵的基础,如果连这个都练不好,那即便手里有兵刃也不好使。习拳的人又被分为两拨,水平较次的将六步拳和猴拳练习纯熟,水平较好的就要能打出一整套七十二行拳。时春喊道:“打起精神来,动作要快、要猛,要互相对打,谁要接二连三地输,就得扣月钱,扣得月钱老娘一分都不会拿,全部给赢家!”一时之间,校场上人人喊声震天,打得简直是难舍难分。
这些人根底薄,又没文化,是以非常听话。可那些练器械的人中,夹杂着武师,就有桀骜不驯之辈。时春看一个叫何起的武师在空地上,将一杆长枪耍得天花乱坠,摆出各式高难度的动作,周围的人齐齐叫好。时春却不由皱起眉头,她喝道:“上阵杀敌,靠得是真枪实战,而是不是这些。你耍这些花枪作甚?”
何起被当众落脸,面子就有些挂不住了,他自恃是宣府有名的武师,本是仰慕李越李御史而来,谁知来了之后,却在他夫人麾下听命,即便这个女人是有几分本事,但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,屈居人下,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膈应。如今,他又被她这样当众责怪,心里当然不舒服。
他语中带刺道:“二夫人此言差矣,武艺之道,学无止境,又哪里是一个人能看得清,说得清?”
时春听他的称呼,就知他的挑衅之意。出乎意料的是,她听到这种话时,心里竟然有大石落地的感觉,这么多天了,终于有傻子撞在枪口上让她立威了。她步行到兵器架前,单手拔起枪来:“既然看不清,说不清,那就来做过一场。打,总能打清了吧。”
此番情况下,谁能不应战。何起当即提枪上前。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退开一个场地,留给他们。何起道:“得罪了。”
时春道:“不必有所顾忌。”虽然知道他肯定不会留手,但一句表明态度的话还是得说。
何起挽了一朵枪花欺上前来,时春却只是腾挪,并不立刻还击。眼看姓何的要不耐烦了,她才说道:“都看到了吗!这就是身法敏捷重要性。鞑靼人吃奶和肉长大,天天在荒野上跑,有些人的力气是比我们要大一些。可那都是蛮力,他们不懂功夫,不懂保存实力。我们就要聪明些,抓住时机。”
话音刚落,她就开始反击,她的枪法干净利落,不出手则已,一出手必定是直指要害。何起只觉红缨如血,只往他面门刺来。他吃了一惊,左挪避开,躲开锋锐。他平日里做花样惯了,这种时候,手里的枪仍旧划出白弧。时春却变招极快,她狠狠一击,将他的枪格开,对着他露出的空门,抬脚就是一下。何起的小腿挨了重击,立马就踉跄起来。时春却连一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,逮住空荡,就是一阵扎、刺、拦,真如暴风骤雨一般。
以何起的本事,还不至于如此被压着打。可在众目睽睽之下,在大家的嘘声之下,他一下就慌了,一慌就注定有破绽。他心念一动,干脆做欲逃状,时春果然追上来,他立刻回身,一杆铁枪直刺出去,正是梨花枪中的拿手好戏——回马枪。时春直接单膝跪地,也挺□□了出去。何起的回马枪扑了个空,可时春的枪却直接指到了他的咽喉。
何起甚至能感到湛湛的寒气,逼得他喉咙发哑,他的额头沁出汗珠,求饶道:“我认输,二、不是,时将军,是我错了。”
时春起身,她拍了拍何起的肩膀道:“自家兄弟,无所谓对错。你这种功夫,在平日可以,只是在战场上,我们必须节省体力。好了,继续练吧,其他人还要你多费心。”
何了点头,心下暗服。时春扭看到一群看热闹的人,她喝道:“还不快回去,都愣着干什么!”
一众汉子做鸟兽散。时春道:“你们不是在为我学武,你们是在学自己保命的本事。没本事的人,上战场就是一个死,还不快点!”
训练就这样如火如荼地开展,每日结束时,所有人身上的衣裳,都不知湿了干,干了湿多少回了。在这样的高强度训练下,士卒的水平都在稳步提升,可是时春心中的忧心却没有半点降低。
“有没有少用火器和马,还能和蒙古骑兵对抗的阵势?”她日日夜夜都在苦思这个问题,可没有找到答案。在其他人看来,根本就不可能做到,这是在痴人说梦。可时春却不愿意相信,因为她知道,她输了,李越就只能死了。
她白日练兵,晚间翻阅兵书,画阵势图。月池吃不下去饭,就索性不吃了。可是时春,她会强迫自己吃,她会忍着反胃,大口大口地吞咽馒头,而在受不住吐了之后,还坚持继续吞咽。她在一阵剧烈的呕吐后,面色暗沉如土,却吃得不比任何一个人少。这种情景,比李越的不思饮食,更让人心惊。所有人都劝不动她,她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:“我要保持体力。”
张彩也看不下去了,他道:“既然硬拼不行,那能不能借地利之变,率先埋伏?”
这倒给了时春一个新想法,可时间紧迫,要借地势,就要找熟悉地形的将领。可朱振,他还是不愿帮忙。
他的目光沉沉:“李越做得太绝了,真的太绝了。你们根本没有在此多留的机会。已经有人去京都告状了,你们知道吗?”
这说得是,武定侯在三关镇御史奚华和大同御史胡靖的帮助下,纠集一众兵痞、里老和民众,到到都察院击鼓鸣冤,状告巡按御史李越,杀良冒功,鱼肉乡里,残害百姓。
藏春园中,瑞和郡主冷笑一声道:“终于愿意去了?”
曳夫人推了推郭良,郭良上前道:“回禀姑祖母,是。”
瑞和郡主道:“上前来。”
郭良一脸茫然地抬头:“什么?”
明明他正当壮年,瑞和郡主已是大半截身子都入土了,可对上这位老太太时,他却还是吓得一瑟缩。他一这样,就见瑞和郡主眼中更加不喜。他忙深吸一口气,走到郡主面前,躬身道:“恭听姑祖母吩……”
一语未尽,瑞和郡主扬手就是一巴掌,这一记耳光含怒而出,打得郭良一个趔趄。他捂着脸,不敢置信地看着姑祖母。瑞和郡主居高临下地俯视他:“这个爵位,不是为你而争,而为我的母亲,永嘉大长公主的血脉而夺。你能夺爵,才有活下去的价值,可若是不能争……”
瑞和郡主俯身替郭良理了理衣襟,她柔声道:“我还留你干什么?给我添堵吗?”
我心自有光明月
但明月不可只照一人,当照万民万世。
她的眼睛仍是黑白分明, 不带半点浑浊,虽然眼周俱是皱纹,但还能看出年轻时美丽的形状。郭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杀机, 这个老太婆是真想要杀他……郭良心中愤恨和畏惧交织, 这让他的脸在一瞬间呈一种扭曲的形态,可很快他就如往常一样认错:“我错了, 姑祖母,我真的错了,是我辜负了您的苦心,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……”
瑞和郡主在心中暗叹,她们这样的家族, 不可能养出狗,个个都是狼, 只可惜,她养得是条白眼狼,还好她还有第二个选择,换一个不就好了。
瑞和郡主道:“李越连杀将官,即将被逼到死胡同。我会让人帮助文官们,尽可能拖延时间。而你就要在这段时间,将东西运到宣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