做着夹心饼干,期盼着这次大战的结束。
直到今年,他才看到了曙光。李越一跃为刑部尚书,借着人事任免大权,处于绝对的上峰。他的座师张遇,以及一种心有不忿的同僚,这下是甘拜下风,再也不敢吭声。张遇甚至还想,让严嵩借这么一层同科的关系,去和李越套套近乎。
严嵩心道他是急糊涂了,李越的家门,如今是门庭若市,他这样的上去,只怕连号都排不上,还不如曲线救国。
他选择和谢丕多多交往,刚开始是偶遇谈论诗文,后来又是回顾当年,感慨万千,接下来再谈论政事表达观点。这么几番下来,谢丕对他的印象倒是提升得较高。
所以,在月池提出希望吏部派人去巡视海道兼理仓粮时,谢丕也将他列入到了推荐名单内。梁储在见过他之后,直接一锤定音,敲定了他去。谢丕倒是十分诧异:“没曾想到,您居然这般看中
惟中。”惟中是严嵩的字。
梁储一哂:“人在张遇手下,还能几方都不得罪,转头来还能一下就搭上你。前些年不声不响,在老夫面前,一开口却是动中肯綮。这是个难得的聪明人,最适合去干李含章交办的紧要事。人家是有事弟子服其劳,老夫倒好,竟是反过来了。”
谢丕不免发笑:“含章也是为国着想。您老最是高风亮节,又何必同他计较呢?”
梁储哼哼几声,又问道:“他近日,又忙什么去了?”
谢丕面上的笑意稍淡,他道:“听说是因着他的岳母不好了,含章欲送嫂夫人归乡呢。”
李宅之中,好不容易回家的贞筠已是怒火中烧。她道:“我告诉你,我哪儿都不去,我哪儿都不去!”
月池默默地看着她,久久没有言语。大福被贞筠的动静吓了一跳,月池忙把它抱起来。它蜷缩在她的怀里,睁着水汪汪的眼睛,看着贞筠。贞筠被这两双同样明亮的眼睛,看得心头一酸。
她吸了吸鼻子道:“我以后不会再跟他顶嘴了。”
月池摇了摇头。贞筠气怒交织:“这还不够?!那我把他供起来总可以了吧。他一来,我就远远躲开,不叫他有半点碍眼的地方,这总可以了吧。”
月池既觉得好笑,又颇感酸楚。她道:“不是为了这个。他也不会再到这儿来了。”
贞筠一怔,她突然明白过来,这里是她和阿越的家,以那个人的骄傲,他岂肯在此地和阿越亲密。他要把她带走,带到那座所谓的镇国府去。
贞筠的眼中渐渐沁出泪水,她极力想忍回去,可就在低头的一刹那,泪珠还是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。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庶姐耍得团团转的笨蛋了,她道:“我日后,很难见到你了,是吗?”
月池笑道:“怎么会。”
贞筠吸了吸鼻子:“你少骗我。这么多年了,我好歹也知道他一点儿。他要么把我在宫里关一辈子,要么就把我撵得远远的。因为他嫉妒我们拜过天地,他嫉妒我们生同衾,死同穴。就是这么一个名分,是他一辈子都得不到的,所以他就想把我赶走!”
月池忙掩住她的口:“别说这些傻话了。他还不至于小心眼到那个地步。”
贞筠的脸涨得通红:“那是为什么,你说啊,那是为什么啊!”
月池道:“是我想将你送走的。”
贞筠不敢置信地看着她,眼中有怀疑,有受伤,更有深深的不解。
月池叹道:“贞筠,顶天立地,风霜自挟的木棉,可不能一辈子生长在矮檐之下啊。你扪心自问,这么些年,你的生活,除了李越,可还有旁的吗?”
她缓缓道:“我不是你的父亲,我不会逼你去依附任何人,因为你已经长大了,聪敏机智,勇敢善良,你不输给任何一个男子,甚至比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要强。那么,为什么你还像过去一样,把自己的人生局限在内宅和宫闱,把自己的位置永远界定成李越的夫人呢?”
贞筠一窒,她脱口而出:“因为我舍不得你。”
月池摇摇头,她笑道:“因为你知道,是我离不开你。我太害怕、太担心,太多愁了,也太惫懒了。要是没了你,我恐怕连穿什么衣裳都闹不明白。是我的依赖,把你捆在了这里。可我不能那么自私,我不能捆你一辈子。”
“贞筠,你是可以成就一番大事业的。”
一寸离肠千万结
那我就日日求上苍庇佑,一定叫我走在你前面。
贞筠回顾自己这半生, 比起仍被锁在深闺中的姐妹和密友,她的经历可以称得上是跌宕起伏。她的命途,因三扇被推开的大门而改变。
李越带着她, 推开了方家的大门。在爹爹要杀她之时, 母亲舍不得她,哥哥放不下她, 可他们都救不了她。她绝望、崩溃,可无济于事,是只有一面之缘的李越,像神祗一样,降临到她面前。从此之后, 她不再是父亲手中的提线木偶,她有了新的依靠。
阿越从来不会像父母那样压抑她的天性, 她不会逼她稳重自持,逼她以纺绩女红为要。她可以学她一切想学的东西,尝试在世俗眼中种种离经叛道之事。她可以放松地阅读,自由地外出,肆意地蹦跳。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,她们或许会永远这么快乐下去。
可这世上哪有桃花源呢?在阿越离去之后,贞筠从未那么清楚地认识到, 她的安稳与快乐,都是建立在另一个人的付出之上的。这份沉甸甸的恩义, 激励着她前行。她不愿靠李越遗孀的身份,在悲伤和无助中了此残生。她要为阿越和时春复仇。
她选择推开李宅的大门,来到深宫之中。在这里, 她一面帮助表姐婉仪整顿宫闱, 一面像海绵一样汲取知识。特别是当知道李越和时春还活着以后, 她更是夜以继日地苦读。她不奢求能改天换地,只求当姐妹再遭不测时,她能有一点助力。
她最终做到了,她在众目睽睽之下,凭借自己的双手,推开了武英殿的大门。她用自己的学识和勇气,争取了朝廷的发兵,保住了她所珍视之人的性命。那一刻,她真的觉得找到了自己人生的价值。她不再是父母眼中不听管束的坏丫头,不再拖姐妹后腿的无用之人,她是真正能做成一些事,是真正能保护她们的。
可惜好景不长,阿越和时春是回到了她身边,但这个小家圆满了没多久,就又一次被拆散。时春远赴岭南,而她则被困在宫中,就像关在笼子里的鸟儿。不同的是,这个笼子,比方家的那个更大,更坚固,也更让人窒息。阿越的努力,只能为她迎来短暂的放风。当她们共同隐瞒的秘密彻底暴露之后,她就明白,她恐怕是出不去了。
贞筠也开始一宿一宿的彻夜难眠,从最初的怨愤到后来的麻木。她不停地替她们缝制着各色衣物、鞋袜,几乎打算把剩下十年的四季衣裳都存够。婉仪姐姐劝不动她,很快也加入了她。她已经不会再流泪了,可婉仪姐姐似乎仍在受煎熬,她每每抬头看过去,都能瞥见她腮边的泪珠。
她还以为,她要这里枯守几十年。
没想到,月池又一次将她接了出来。她们来到了京城繁华的街市上,从头逛到了尾,接着又去遍尝美食。灯火如昼,人潮如织,两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,灿烂如春华,她们鲜少有这样轻松惬意的时候。可越是如此,贞筠心中不祥的噩兆就越浓厚,可她一直忍着没有开口。既然结局已经无法避免,为何不干脆高兴一点呢。只要能时不时见上一面,确保彼此平安,她就心满意足了。
可饶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,迎来的结果却还比她想象得更糟。她忍不住像小时候一样歪缠。只要不涉及原则的问题,只要她生气了,阿越到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