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前虽然大门紧闭,但是合拢的窗子里不免露出一些光线来,撒在地面上。
屋内的光阴,一寸长一寸短地伸缩着,来去了不知多久。
直到又一阵光芒歇下,室内如同吹灯灭烛了一般,重新陷入昏暗。
燕徽柔在略觉一丝困意的时候,却发现自己抱着她的手不知道何时松开了。
而燕徽柔整个人被搂得相当瓷实,几乎动弹不得。
“门主,您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
黑暗之中,那女人的声音清淡:“专心。”
江袭黛正把她当个抱枕一样揽着,闭目养神,丝毫没有觉察到燕徽柔此时的窘迫。
如此近距离地挨着,燕徽柔感觉脸热得慌,稍微动了动。
只是那女人身上的红裳精致繁复非常,她忍不住离开,脚尖想要点地站起来。
江袭黛的腿突然迭着,往上抬高了些许,害得她顺着往前倾过身子,根本下来不得。
“你干什么。”江袭黛慵懒抬眸:“动来动去的。”
“……这样抱着太热了。”燕徽柔在心底里说。
“可是本座觉得冷。”
这是对于燕徽柔松散的拥抱感到不满的江门主——趁着她专心运功时,摆弄了她几次才得出来的舒服姿势,自然不愿意轻易放弃。
这样将那小姑娘抱在腿上,感觉轻飘飘的,温温热热的,又正是严丝合缝的嵌合拥抱,能塞个满怀,让人十分安心。
何况这不识相的东西居然敢嫌弃她,江袭黛心中不悦,便偏要如此。
她撩开燕徽柔颈侧的发丝,口鼻也埋了下去,如吞云吐雾般,浅浅吸了一口桂花精一样的年轻女子的体香。
不愧是神明般的小女主,抱着她修行疗伤似乎都未曾那般的枯燥,变得快了些许。
江袭黛难得在黑暗之中也如此安心,她将这唯一的温暖抱得更紧。
而在她这么做时,燕徽柔却下意识夹紧了她的腿,颈处粉红成一片。
“江门主,您……”
江袭黛正沉溺于这种温柔浅香时,她听到耳畔传来一声问询:“……您之前为什么要吻我?”
江袭黛顿了顿, 神色清明了几分,她倏地抬起眼,双手抚上了燕徽柔的双肩,将人挪得远了些。
燕徽柔:“您是……喜欢我吗。”
江袭黛怔了一怔, 很快答道:“不会的。”
只是这话未经过诸多思考地一出, 她便看见那少女的眼瞳微微黯下来, 仿佛温煦的天光被淡淡地遮住, 云过无痕,只不过一瞬,又恢復了惯常的样子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“……”
江袭黛的心底被挠了一下,兴许脱了根丝, 她垂下眼来细细思村了一下, 又蹙眉问:“你说是什么喜欢?”
“大概就是, ”燕徽柔温声应:“吻一下的喜欢罢了。譬如安慰的法子有那么多种,为什么非要亲我呢?”
这问题实在古怪了, 人有时候并不能给自己每一次的举动都找出妥帖的解释。
江袭黛在思村的时候, 总爱拿指尖轻轻绕着一缕发丝转上几转, 只是她揪了半晌才发现揪错了,燕徽柔与她离得很近,她转的那一缕青丝是燕徽柔的, 倒显得愈发不清不楚了起来。
江袭黛掩唇轻咳一声,又不清不楚地放了下来。
“少时曾经见过一个师妹,同样是打斗, 她输给了本座。”江袭黛道:“兴许是被打痛了,哭得肝肠寸断的, 倒是个娇气的东西。”
“而后她的师长被闹得没了法子,就取了颗糖来, 又亲亲她的眉心,这才好起来了。”
只是江袭黛没有讲接下来的事,那时年幼的她就站在远处孤零零地看着。
她分明赢了。
但是瞧见这一幕,心中还是泛起了好多羡慕。
她料定那个长辈是个温柔的人,瞧得久了,心中隐隐动得快了些,于是拚凑了一些勇气,跟过去说,自己也有些疼。所以可以……
也亲亲她吗。
或者给她一颗糖?
那时她或许还很矮,所以记得的那个视角依然是仰视的,女子的面容模糊不清,只是那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——
“剑法如此偏激,心性亦然,恐怕难成大器。”
而后那长辈便抱着徒弟走了,隻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。
江袭黛孤零零站在原地,看着她们远去。
羡慕掺合着不甘,到底酿成了嫉恨,后来她记住了那个师妹的脸,每每对上总是痛下死手。
当然这件事也为整个灵山派所震怒,下予重罚,江袭黛一路过来,实在也没有因此讨得什么好。旁人对她反而更加避之不及。
念起那些灰蒙蒙的记忆,江袭黛半晌才回过神来。
她对燕徽柔语重心长道:“本座授你剑法,自然是长辈了。瞧你哭得那么可怜,抒发一下长辈对晚辈的关爱有何不可?”
燕徽柔闻言,轻轻偏了一下头,用不置可否的神态看着她。
“您是在同情我吗。”
“……”
“别问了。”江袭黛最恨这小丫头在讨便宜话时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,横她一眼,又轻斥她一声:“放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