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舒权听完不置可否。小张不知自己的发言是不是让大佬感到不悦,忐忑片刻,忽然听赵舒权淡淡说:“你觉得这个怎么样?有没有稍稍贴近你心目中的谢清允?”
小张目瞪口呆,方荣和摄影师停下讨论,所有人的目光都一转不转地盯着穿戴了全套冕服的曹瑞。
少年精致的面容藏在冕旒之后半遮半掩,线条优美的下颌令人平添无穷想象,平静如水的气质中流露出浑然天成的高贵和威严。
赵舒权走到华服盛装的少年面前,欠身伸出右手。少年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左手搭在他的掌心,跟随他的引领迈开脚步。
夕阳下的北郊影视基地,倦鸟归林,霞光漫天,仿古复刻的宫殿群落仿佛披上一层金红色的薄纱,美得令人心醉。
曹瑞在赵舒权的引领下来到仿汉宫建筑的广场。赵舒权放开他的手,示意他独自登上阶梯。专程叫来的摄像师用手提摄像机在一旁跟拍。
曹瑞无比优雅地提着冕服的下摆,沿着皇宫大殿的长长阶梯拾级而上,朝着此刻空无一人的宫殿敞开的大门走去。
这一切本该是虚假。宫殿只是布景,冕服只是戏服。然而穿着这身衣服走在这样的台阶上的感觉,却让他无比熟悉。
他觉得自己好像不止一次穿着这样的衣服、走在这样的宫殿中。宫殿中应该有许多人。他的身前身后,随时随地都有人簇拥跟随。他从不自由,只除了偶尔……
偶尔什么呢?
他想不起来了。他想不起那些场景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,是梦境还是过往。他也想不起偶尔会有的不同的感觉,到底来自何处、来自何人……
我究竟是谁?
我为何会在此时此地?
苍茫天地,我为何孑然一身?
他登上了阶梯的至高,站在洞开的殿门之前,缓缓回身,看到夕阳与视线持平,即将坠入昼夜轮回的另一侧。
是该有一个人站在他身侧,与他一同欣赏这落日西沉。
霜天寒月,他并非孤枕独眠。
金色的光线笔直地刺入眼中,令他本能地眩晕。刹那之间,似乎有无数画面从脑海中飞速流过,纷乱庞杂,却来不及触碰纤毫。
他对着夕阳伸手试图抓握却徒劳,只流下一滴清泪在晚风中无声消散。
、斜阳归处
平稳行驶的车内安静得出奇。曹瑞一言不发,保持着侧身看向窗外的姿势一动不动。路灯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,忽明忽暗。一旁的赵舒权满心纠结,又是担心又是后悔。
曹瑞身着帝王冕服走上宫殿前的短片成片效果极好,再一次出乎赵舒权的预料。尤其是最后一个画面,盛装华服的俊美少年对着夕阳伸出手,神情怅然、面带清泪,美得令人心悸,也寂寥得叫人心疼。
在场的人仰望这一幕,无不震撼。摄像师完美地捕捉到了那份孤寂的怆然之美,将一个孤独又脆弱的少年天子形象永久保存在高清的画面中。
面对走下高台的曹瑞,汉服店运营小张顾不上失态,兴奋地惊呼:“谢清允!这就是谢清允本尊啊!我们店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店长!”
方荣也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,这辈子大概再也请不到这么好的模特了,暗搓搓后悔自己怎么没想到多赶几套衣服带过来,赶在今天一起拍完。
不过他偷偷看了眼赵舒权的脸色,又觉得衣服带多了可能会被这位赵总打死,还是算了。
赵舒权的声音淡淡传来:“这套衣服不是你们的,刚才的素材你们不能用,只能在个人社交账号上发花絮和街拍。”
方荣和小张立刻点头,也不敢再当着赵舒权的面大声议论。眼见赵舒权快步迎上走下台阶的曹瑞,动作极为自然地伸手搀扶,低下头小声说了什么。曹瑞的神情有些疲惫和虚弱,将自己的半个身子靠在赵舒权身上。
方荣吞了下口水,看向小张:“管好你自己。咱们这个小破店,得罪不起大佬。”
“好的店长,你放心。我还指望你做大做强,带我上市带我飞,不会为了磕cp砸饭碗的。”小张乖巧地回答。
二人沉默片刻,小张又忍不住开口:“可是店长,你不觉得真的很好磕么?”
方荣:“……”我也觉得,可我不能说。
坐在车里,赵舒权觉得自己的臂弯中仍然残留着曹瑞先前的颤抖。从高台上走下来的少年身体抖得非常厉害,脸色煞白,神情甚至有几分恍惚,是叫人担忧的程度。
他追问曹瑞怎么了,对方只是摇头不语。通过摄像师拍摄的画面,他能感受到曹瑞投注在这段拍摄中的感情极为充沛,但也没想到由此引发的生理反应会这么激烈。
不明就里的崔文翰兴奋地问他:“赵总,你是想用这段短片作为小曹的试镜吗?对不起啊,我先前胡乱质疑,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才好……”
赵舒权确实有这个意思,不过也是在拍摄过程中想到的。
曹瑞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。他的镜头感很好。通常素人在面对镜头时会有的紧张、不自然、用力过猛等问题,在他这里统统不存在。
崔文翰也猛赞:“小曹镜头感是真的好,越拍状态越好,说不定真的有表演功底。赵总,您不能想象办法,帮他查一下身份么?”
不用查,赵舒权也知道崔文翰说的可能性全都不存在。不过服装师有一点没说错,虽然他很确信曹瑞百分之百没有上过表演课,但他的表现确实不像一个完全没有接触过这一行的……古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