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来这一趟翟县是非去不可了。
下午上完课后,秦荔正要去食堂,却接到了萧玉痕的电话。
来到迎光巷外的餐厅,她看到萧玉痕独自坐在包厢内,问了声好便也坐下。
萧玉痕给她菜单:“在里面还习惯吗?”
秦荔面容温和:“还好。您呢,最近怎么样?”
萧玉痕道:“我也还好,不过……”
秦荔抬眸,“萧姨,家里出什么事了吗?”
萧玉痕沉默片刻,“老家有点事。”
她看着秦荔,目色柔和:“二老吵嚷着让我回去尽孝,我这阵子走不开。小荔,你觉得我该怎么办?”
算下来,秦荔是局外人,看的应当比较清楚 ,也会更客观。
从前这些糟心事都是向于暄诉苦,这几年萧玉痕身边人来人往,再没一个于暄那么知心的了。
她此时竟觉得秦荔能帮她解惑。
秦荔敛眸,神色如常:“萧姨去不了,但萧元漓可以。”
萧玉痕提眉,轻笑道:“要是于暄,也会这么回我。”
秦荔难得微笑:“我妈一直很为您着想。既然二老很喜欢萧元漓,那就让萧元漓去,把二老最想见的人送去,这是最大程度尽孝了。”
她已经不太想看到萧元漓了。
萧玉痕早有打算,此刻叫她出来也是为了得到这样的答案以慰自身。连秦荔这个局外人都如此说,那她更有理由送走萧元漓了。
萧玉痕心安了些,转而问道:“最近和沉萸相处的怎么样?”
“死得好。”
萧玉痕问完, 视线落在秦荔身上。
秦荔从来寡言少语,即便问了,答案也隻有一个。
果然, 萧玉痕听她说了句‘挺好的’。
之前她总愁萧沉萸与萧元漓的恶劣关系, 偶尔想起秦荔时,也会问这么一句。但秦荔每次都说‘挺好的’。
萧玉痕以为秦荔这么回答是在隐忍,毕竟萧沉萸对她的态度可不比对萧元漓好多少。
但今日细观她神态, 并无一丝怨色,倒显得那三个字是发自内心。
菜还没上,萧玉痕要了些餐前糕点,如此聊天也不干巴了。
她道:“小荔,几个月前我就觉得沉萸变了些, 这次你们入学考, 沉萸拿了第一, 我确实没想到。”更没想到萧元漓退步如此厉害,前三都保不住。
秦荔拌了下盘里的酱, 缓声道:“她考第一,很正常。”
听了这话, 萧玉痕眉弯了弯, 与有荣焉。“她小时候……”
拿手比划了下:“就这么大点的小孩,”萧玉痕笑着说:“跟我去了阿格拉。我家那二老不想让我去, 说那是没人去才能到我手里的活。”
萧玉痕又怎会不知道。
她隻是翟县小店里一个小经理,对于整个企业而言可有可无, 高层要在国外拓展市场,必定是一层层过滤人才, 实在没人了才会把外派信息发到她这儿。
她起初打定主意要去,但二老劝了几句, 她又退却了。
可二老根本不是担心她的境况,而是害怕没人养老。
她失望至极,再没举棋不定,直接填了申请表。
后来她才知道,萧沉萸在走之前给二老送了份礼物,是她亲手刻的墓牌。
刻的像模像样。
萧玉痕说到这儿,面上添了几分怅然:“现在二老病了,我想了想,并不适合接到翟县来。”
秦荔道:“萧姨想的没错,的确不适合来,比起二老的身体,她的健康更重要。”
萧玉痕没想到她会这么说。
要换了别人说这些,她定然认为是迎合之语。
她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,眼下必要以萧沉萸为先,秦荔或许隻是为了顺她心意。
可认真看秦荔的神色,确切冷淡,又觉得她是真心实意。
萧玉痕自认识人无数,不说明察秋毫,但也有几分道行在。她知道萧元漓就是二老装在兰宜的摄像头,也知道这个摄像头现在有了主见,更知道萧沉萸身上发生的事远没那么简单。
可自始至终,她都不明白秦荔是什么样的人。
印象中,这个姑娘总是跟在于暄身后,默默无言,偶尔抬起眼来,两隻眼里的深邃情绪像要淹没一切。
于暄出事后,萧玉痕唯恐秦荔想不开,便发动人手四处去寻。
最后在一片墓地找到了。
路过的大货车上有器材自燃,引起大火,货车经过时,车厢倾倒。
车毁人亡,什么也没留下。
若非过往记忆那么真切,真要让人怀疑于暄是否存在过。
萧玉痕撂下所有事去墓地接人。
秦荔安安静静跟她回来。
她也不哭,隻将长发绑起,穿了件黑裙。
平静到让人悚然。
萧玉痕从没应对过这样的事,她其实根本不会和小姑娘相处,因为萧沉萸从会说话开始就很像个大人,更多时候她才是幼稚的那个,从来都是萧沉萸照顾她。
一路无话。
回到家时,萧沉萸在厅里坐着,淡淡投来视线,很快收回。
就是这个瞬间,秦荔眼里涌出泪。
萧玉痕让孙缇安顿好客人,便打算着让秦荔住进家里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