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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节(2 / 2)

那一段微凉的衣袖从她掌心倏忽溜走,又留下她手心空空荡荡的寒意。

她慌乱地望向神明,学着神侍的样子朝他笨拙地行礼,然而她并不能理解这些繁复礼节的意义,只是觉得这样便足够“尊敬”,足够“臣服”。

“免了,”云咎道,“你来。”

明曜快步走到他身边:“姐姐说,您要带我看日出。”

云咎应了一声,漆黑的瞳仁投向远处的云海,缓缓道:“西崇山高耸,视野足够广阔,在这里看日出,放眼可见四方天地,有很壮丽的景色。”

他顿了顿,垂眸望向她:“明曜,你想飞吗?”

“您带我飞吗?”明曜吃了一惊,在那个瞬间差点忘记自己本体便是一只禽鸟。待她反应过来后,耳廓都泛起了一层羞赧的绯红,“我、我是说我其实不太飞的。”

何止是不太飞呢?自明曜有记忆起,她便一直维持着人形,每隔五十年才会迫不得已恢复本相。她从未离开过深海,更别提在如此广阔的天地飞翔。

“没关系。”云咎朝她伸出手,“我可以带你一段。”

明曜望着眼前宽大的手掌,几乎茫然失措了,她许久后才小心翼翼地牵住他的手,然后胆战心惊地请求道:“能不能尽量慢一点?”

云咎没有答话,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,随即他足尖一点,带她轻盈地朝色彩斑斓的天空而去。

微风扑面,明曜小声惊呼了一下,可当她看清脚下雾气缭绕的群山,心脏却难以控制地狂跳起来——那并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源于禽鸟难以磨灭的天性。

或许,她真的本就属于这辽阔的天地,而非暗无天日的深海。

云咎确实飞得很慢,慢到像是在万丈之高的云间漫步。他牵着她或起或落,偶尔踏着稀薄的云层而过,其下的土地便会落下一场轻柔的雨雾。

明曜突然感觉脚下有些湿漉漉的潮气,便停下脚步疑惑地看了一会儿,她拉着他的手,双颊泛起明媚的红晕,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如初生的幼崽般好奇地注视着四周的一切。

这些云咎千百年来早就看腻的景色,在明曜眼中显得那样新奇,她甚至开始指挥他方向,只为了让自己看得更清晰一点。

然后,在某一个抬眸的瞬间,云咎注意到明曜琥珀色的瞳孔中又隐约闪烁起那种奇异的,瑰丽的明黄。

神明猛地停住了脚步,在她回望而来的一瞬间,倏然松开了紧握着她的手。

耳畔传来一声措不及防的惊呼,少女如同一片孤零零的蓝色羽毛,朝万丈之下坠落而去。

她最后看向他的眼神是如此清澈纯粹,似乎真的毫无保留地信赖着他——信赖着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。

云咎移开目光,心中却仿佛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。

远处,金红的朝阳在一息之间脱离了地平线,神明回首望去,那弯月淡薄微弱的轮廓,仿佛已是沧海桑田之前的存在了。

下一瞬,一声清啸划破长空。

一只通体碧蓝的鸟儿,拖着长长的、璀璨生光的尾羽,冲破山间朝雾,朝那日出之处展翅飞去。

太古之始,混沌生魔,光明育神。万年已过,却有天生光明的禽鸟诞生于无光之海,它是魔族与神族的异类,是混沌和光明之间的一抹灰色。

直到有一日,天道发现了它,并降下神谕,命云咎远赴北冥。

可他见到她的第一眼,却疑心她不是自己要找的禽鸟。

她周身被浓重魔息包裹,本相之力与魔息相冲,使她显得狼狈又脆弱。偏偏她被困在那暗无天日的方寸之间,却显得如此温顺乖巧,失去了所有兽类的本性。

她在北冥的深海,在锈迹斑斑的牢笼中央。

比起魔,比起兽,她更像人间那些脆弱的生灵。

朝阳初升,云咎站在山巅等待许久,终于见那尾羽璀璨的蓝色鸟儿,自金乌之处回身振翅而来。

化作本相的鸟儿瞳孔金黄,体态流畅漂亮,丰满蓬松的羽毛在朝辉映照之下,显得更加灿烂夺目。

明曜双翼怒张,身形快如紫电,直直朝着云咎而去。清风来去,神明却在对上鸟儿双瞳的刹那眉心一动,脸上露出了一丝疑虑的神情。

倏忽,那鸟儿已近身前,却依旧不减来势。云咎抬臂一挡,而蓝鸟利爪如箭,竟生生裂开广袖织锦,在他的手臂上落下一道不浅的伤口。

神明金红的鲜血骤然涌出,同时灼伤了鸟儿的爪子与皮毛。随着一声痛鸣,明曜一头撞入云咎怀中,绒绒的羽毛挣扎着不停扑扇,将身前男子的长发都搅得纷乱。

云咎倒退几步,抵着树干伸手按住鸟儿的脑袋,那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枕部一路滑落至肩羽,忽然掌心用力,猛然一捏,鸟儿霎时失去了劲道,软绵绵地瘫在他怀中。

云咎圈着鸟儿下山,衣衫略显凌乱,肘部袖口还散落着星星点点的血迹。

神侍转头瞧见此景,顿时慌乱起来,她抬步上前,目光落在那毫无知觉的鸟儿身上,颤声道:“神君这是”

云咎平淡的目光轻轻扫过神侍,圈着明曜的手指都不曾动一下:“是光明种的本相之力爆发,在炼化她的筋骨和神识。”

神侍不明所以,探手触了触鸟儿的前额:“她身上好烫,本相之力怎会如此凶猛?”

云咎一面往神殿走,一面解释:“北冥群魔为了欺瞒天道,自她降世起,便用魔息抑制着她的本相显形。这做法固然有效,但同时也使她心智和身体无法|正常生长,比普通神魔都幼弱了许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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