亲迎的队伍络绎不绝地进了英国公府,敲锣打鼓的,吹唢吶的,抬着花轿的。热热闹闹的。
塞了进门钱,身穿大红吉服的罗慎远被人簇拥着走进前厅,他身材高大,俊秀不凡。气度沉稳,步伐却比平日要快些。魏凌看到他嘴角就露出一丝笑意,罗慎远走到他面前给他磕头。他扶了罗慎远起来,女婿虽然是文官,但早听说他力气颇大,还曾在皇上围猎的时候挽弓射中过一隻锦鸡,又听说他还会使鞭子。果然手臂结实有力,但一想到宜宁纤细的腰身,魏凌对于女婿的文武双全并不是那么高兴。
「起来再说罢!」魏凌笑了笑,「老太太在静安居等你,此时已经是晌午,不妨先进了饭再说。」
魏凌身后站的是魏家的外家的几个叔辈,定北侯侯爷傅绍,与魏凌交好的金吾卫副指挥使郭副使,兵部右侍郎。除了兵部侍郎,别的都是武官。面前跪的是当朝的状元,工部侍郎,这群大老粗怎么也把人打量了好几遍。果然是俊朗出众,那日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,人家英国公竟然能找到罗慎远来应急,这哪里是应急来的。这等女婿打着灯笼也是找不到的。
跟着新郎来的傧相是户部给事中杨凌,户部侍郎江春严,还有个大理寺卿周冯。都是罗慎远平日交好之人,也都是日常的穿着,文官集团的次首脑们。文武两派惯常相互倾轧,又有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。不过今日喜庆,大人们朝堂上针对相对惯了,偶然看到对方没穿官服的样子有点新鲜,竟也是说说笑笑的一团和气。
罗慎远嘴角也含着一丝笑意,听着岳父的话先坐下来喝了杯酒。户部侍郎江春严低声同他说:「我看你岳父瞧你的眼神不善,听来人家英国公府小姐还不到十四岁,就叫你给娶回去了。你要是折腾人家,可不是老牛吃嫩草了……」
「她是还小。」罗慎远微微一嘆,他今日成亲,已经是筹备很久了,此刻听别人说什么都觉得好,反正她以后就是他的了。罗慎远道,「娶回去也是好好养着,体贴她,何至于亏待她。」
江春严听了不信,罗慎远这说的,娶回去难道光看着。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撑不久。
杨凌则觉得事情发展得太快,上次见面他还说是他妹妹,这一转眼就成他妻子了。想了半天他打了罗慎远一下:「罗从嘉!上次你就是诳我。我说那小姑娘长得跟幅画儿似的,你带着人家去你买下的画舫肯定不简单……」
罗从嘉是他的字,罗慎远其实不是很喜欢。杨凌跟他熟一些,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喊他的字。
罗慎远依旧喝酒,只是被他拉得晃了一下。
倒是江春严很有兴趣地拉了杨凌问:「你看到过,可是长得好看?」
慢吞吞地吃花生米的周冯这时候放下了筷子说:「江大人,你难道没听说过?谢阁老家里那位才女有意于咱们罗三,偏偏他这个闷骚,就是不喜欢人家。那谢二姑娘何等的花容月貌他都看不上,这个年纪虽然还小,但不知道有多好看。」
这番话说得江春严更有兴趣了,正好罗慎远被人叫走了,他便让杨凌好好形容一番。
这时候门外起了喧哗声。听这声音似乎排场还不小。
江春严往后看了一眼,他身边机灵的小厮立刻出去了。若是有什么大官来,他们恐怕还要去迎接才是。
不到半刻钟那小厮就回来了:「禀大人,是……宁远侯爷陆都督从山西回来了,来参加成亲礼的。的确好大排场,说这是英国公嫁女儿,就抬了好几箱子的东西的贺礼,络绎不绝的。府外面全是他的人。」
「他从山西回来了?」杨凌有点惊讶,随后皱眉,「我听说皇上给他下的可是死命令,难道奸细的事已经有下文了?」
江春严又怎么知道,陆都督的事……
他们官位比陆嘉学低,按说是要出去迎接的,但他们今天是来喝罗三喜酒的,也不必讲究虚礼,更何况这人还是陆嘉学。
罗慎远已经被英国公府的几个叔辈叫去了,又不在座上。江春严想了想,挥手说:「算了,咱们喝咱们的,就当没听到!」
另外两人吃得尽兴,也不想去惹麻烦。
魏凌把陆嘉学迎进了中堂里,看到他冷着一张脸,坐下来什么话也不说就是喝茶,顿时有些忐忑。
「你怎么突然回来了,大同的事处理好了?」
陆嘉学道:「这不是回来喝你女儿的喜酒吗。」说着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,「礼钱。」
他越云淡风轻,魏凌就越觉得有事。魏凌一看他出手就是两千两,也没客气收了过来。门外还在喧哗,他还要出去应酬宾客,魏凌就说:「你是宜宁的义父,本还以为你来不了了,能来自然是好的。外头好些要给你请安的官员,你可要见见?」
陆嘉学不耐烦地摆手:「不见,你先去忙,莫要管我。」
魏凌嗯了一声下去了,他到门口吩咐管事:「告诉小姐一声,让她来给她义父请个安。」
宜宁上次之事多亏陆嘉学,来谢他是应该的。
管事应诺,他这才去了花厅,女婿还在那里。
外面热闹,就衬得厅堂里格外的静。陆嘉学靠着椅子沉思,外头有人进来跟他说:「侯爷,箱子已经送进来了。」
「狗胆包天的东西……」陆嘉学冷冷地说,「叫他们好好埋伏着,出现就给我抓。」
「英国公府今日有亲事,人事混杂,到处的防备都是漏洞,他们想必很容易混进来。」那人声音一低,「就怕扰了国公爷家的亲事……」
「他们不敢在英国公府里闹事。」陆嘉学漠然地说,「无事,回头补偿他就是了。」
那人这才退下去。
丫头在宜宁耳边说了话,她眉头微皱。屋内的女眷笑语喧嗔,她就轻轻走出门问:「陆都督不是在山西吗……」
「奴婢也不知道,国公爷让您过去请个安。说毕竟也是您义父。」
宜宁看着身上的大红吉服,五味陈杂。这时候她就不能轻易走动了,不过幸好是在中堂,没有到外院。
她让玳瑁打了把伞遮太阳,从抄手游廊往中堂去。抄手游廊的夹道过去有片青砖石铺的空地,有好几个小厮看着,守着的是一会儿就要抬出门的嫁妆。宜宁瞥了一眼嫁妆担子,突然觉得有些不对,指了指其中几个黑箱子问:「这些从何而来?」既没有搭红绸,样式和别的也不一样,没有雕花,显得非常暗沉。
领头的管事说:「回您的话,这是都督大人送的添箱礼。」
「可有单子?」
管事有些迟疑:「大人说就不必计较了。」
宜宁走了几步,突然停下来道:「不对。」
玳瑁有点疑惑,她可没觉得哪里不对:「小姐,怎么了……可要奴婢去看看那些箱子里是什么?」
「你先别动。」宜宁说,「陆嘉学刚从山西回来,他走之前不知道我要出嫁。他刚回到京城,怎么短时间就准备了几箱子的添箱?拿这些东西可能是直接从边疆抬回来的……你说他能在边疆给我准备什么添箱,莫不成还能是羊肉?」
玳瑁听她说得有道理,不禁也有些心惊肉跳:「那您说里面是什么……」
「我怎么知道。」宜宁看了她一眼,她怎么猜得到陆嘉学给她送的什么,要是能猜到陆嘉学的心思,她现在就不站在这里了。但是他刚从都指挥使的府上回来,宜宁不禁的猜测,他要么就带统炮之类的火器回来,要么……就真的是羊肉了。
可惜没带青渠出来,宜宁指了个小厮上前:「去试试那两个箱子重不重。」
小厮去搬了搬,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