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绣婉的旗袍外面裹了身大衣,米白色呢帽压得很低,只露出小巧白皙的鼻尖和饱满鲜艳的红唇。料峭寒风吹拂着她颈间围着的一圈狐狸毛,依稀可见里面佩戴了来时的那根珍珠项链,她如今已经能完美优雅地驾驭这款珍珠项链了。而她的脚边,也还放着七年前带来的那只柳藤箱。黄包车穿过燕京城的胡同。沈绣婉最后一次回眸。她对金城的喜欢,是平地起波澜,汹涌澎湃的爱意如海潮般倏忽而来,在这座古老的燕京城里,呼啸着颠覆了她的前半生。今日之后,七年婚姻正式结束。自此风止潮歇,他北她南,山水再不相逢。 以后这间房,不要再打开了傅公馆。潠霜霜晨起后,没瞧见沈绣婉,顿时缠着梅香哭闹不休。梅香知道沈绣婉走了。临别之际,霜霜还在睡觉,她吻了孩子的脸颊才走的。她虽然是个佣人,却也知道三少奶奶在想什么,她和三爷离婚了,娘家家境比不上傅家,给不了霜霜小姐优渥富裕的生活,娘家那边的教育条件也比不上这边,她怕孩子跟着她将来没出息。她希望霜霜小姐像云珠小姐那样,成为一位有见识有主张的画家,有条件去国外进修美术,不要像她那样,被嘲笑成乡下来的野丫头。所以她没带走霜霜小姐。可霜霜小姐才三岁,正是要妈妈的年纪。潠三少奶奶看起来那样柔弱的女子,竟也舍得下孩子!她多狠的心呀!梅香抱着霜霜,想起沈绣婉往日里的种种好处,情不自禁掉起眼泪,哽咽道:“说到底,也不能怪三少奶奶心狠,天底下哪有当妈的不心疼孩子的,她也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,才舍不得带你走……若她自私些,真把你带走了,你可就成了野丫头……”霜霜听不懂这些话。她只知道她今天起床的时候,没看见爸爸,也没看见妈妈。她兀自哭闹,哭声有些歇斯底里。梅香拿她没办法,只得带她去找傅金城。潠傅金城昨夜睡在书房,正背对着房门穿上大衣。梅香抱着霜霜进来,难过道:“三爷,霜霜小姐一直哭喊着要找三少奶奶,可是三少奶奶已经走了,您看这可如何是好?”傅金城整理大衣的动作微微一顿。他抬眸看了眼窗外的天。才是清晨,她就已经走了?可是他们的离婚启事才刚登上报纸,他们还没有进行财产分割,还没有讨论霜霜的抚养问题……她怎么走得这样急。潠
他以为,她起码会等过完年才走的。身后是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哭声。傅金城抱过霜霜,小姑娘抬起哭红的眼睫,稚声道:“我要妈妈!”梅香见不得这种场面,忍不住红着眼捂着嘴别过脸去。傅金城沉默片刻,道:“你妈妈走了。往后,你没有妈妈了。”梅香震惊地望向他。她原指望三爷能哄哄霜霜小姐,比如编个谎言,说三少奶奶回娘家探亲过段时间就回来,现在可好,他倒是直截了当地断绝了霜霜小姐的希望!潠果然,霜霜小姐哭得更加大声了!奶团子似的小姑娘,晨起时连头发都来不及梳,顶着两个蓬乱的羊角辫,哭得双眼红肿、脸颊红透,泪水打湿了衣襟,直到声嘶力竭哭不出声,才哀哀地伏在傅金城的怀里,脸颊上仍然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泪珠子。她打了个哭嗝,声音哽咽:“我要妈妈……”“那啥,”梅香连忙接过霜霜,“三爷,还是我来哄吧!”如今想来,从前这几年也都是三少奶奶带霜霜小姐的,从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,都是三少奶奶亲力亲为,三爷也就得空时逗逗霜霜小姐。她也是犯蠢了,竟然指望三爷能哄哄霜霜小姐。她抱着孩子出去了。潠傅金城回房间拿领带,他以为沈绣婉带走了很多东西,不料房间依然如故,他略略看了一遍,她只带走了几件换洗衣物。他站在衣橱前,伸手摸了摸那件昂贵的白狐狸毛大衣。他记得沈绣婉很喜欢这件大衣,只有重要节日才会拿出来穿。没想到,她并没有带走。梳妆台前的胭脂水粉也仍然摆在那里,他拉开屉子,盛着首饰的锦盒整齐地放在里边,都是傅家这些年陆续给她添置的项链手镯耳坠,她竟然一件也没带走。她嫁给他这么多年,半分金银财宝都不肯算计。她所求为何呢?潠镜子里倒映出傅金城的脸。他垂着眼睫,恍惚之中又想起那年母亲大寿,沈绣婉坐在梳妆台前,红着脸从镜子里偷看他的情景。如今镜子里只剩下他一人。他默立良久,拿来一张白蕾丝流苏方巾,遮在了镜子上。他转身锁上房门,叫来梅香,吩咐道:“以后这间房,不要再打开了。”梅香嘴上应着“诶”,心里却很瞧不起傅金城。她替沈绣婉不值。潠傅金城去饭厅吃早餐的时候,傅太太和薛琴贞也在。沈绣婉离开的事情已经传开了。≈lt;a href=”≈lt;a href=≈ot;/tuijian/guo/”≈gt;≈ot; tart=≈ot;_bnk≈ot;≈gt;/tuijian/guo/”≈gt;≈lt;/a≈gt;民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