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叔叔，”她又叫了他一声，嗓音哑涩，目露哀求，“我不想在这里了，我们回去吧，好吗？”

唐衍没料到，今天的事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刺激。

他说好，然后扶着她从洗手间走出来。

路过方才那间包厢的时候，萧晨星脚步顿了顿，目光又瞥向门口。

“我想进去一下。”

“我跟你一起？”

“别……”她很少见的拒绝他，低眸轻语：“我自己进去就好，他不会伤害我的，你放心。”

唐衍猜到了，她是想跟里面的人单独说些什么，当着自己的面又不好说。

他在外面等着，她也不会有什么危险，所以尽管心里不愿答应，最终也因为心疼她而没舍得拒绝。

萧晨星独自进了包厢。

纪成周还没有走，坐在椅子上双手交扣，手掌撑着额头。

听到开门声，他也没有回头看，许是猜到了来人是谁，直接问道：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？”

唐衍今天之所以设计这出戏，无非就是想给夏清妍个教训。

但这种小事，他不屑亲自动手，所以才要借自己的手来达成目的。

如今他想看到的局面已经看到了，没必要再回来，那进来的人就只有可能……

“不是，”萧晨星抬了下眼帘，“我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。”

纪成周放下双手，回头看了她一眼。

其实两人距离不远，不过几步之遥，可他这一眼望出去，却像是望穿了十八年的光阴。

她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样貌了，五岁与二十三岁之间隔着的，岂止是漫长的时间？

在服装店里见到她时他只是觉得很像，但没敢确认，直到聂杨的电话打上门说唐总有约，才终于确认她就是晨星。

“刚才吓到你了，”他眸光对上她，轻嘲道，“抱歉。”

萧晨星轻轻摇头，“你该说道歉的人不是我。”

“那是谁，夏清妍吗？”男人质问道，随即又冷笑出声：“那是她自找的。”

她拿什么事骗他不好，偏偏拿孩子的事来骗他。

萧晨星看着面前之人全然陌生的面貌，一时不知说什么，静默下来。

是她错了，总忍不住将他想象成十八年前的样子，却忘了时间的洪流裹挟着人滚滚向前，足以让一个人彻底改头换面，变成另一个人。

她不该再对他有什么期待。

“晨星啊，”纪成周叹气声浓重，“我知道你恨我，当初是我对不起你妈妈，是我犯了错。”

离婚之后，他一直没有再婚。

要说是因为忘不了萧菀然在出轨的事实面前未免可笑，可当他人到中年回顾自己这漫长的大半生，却发现这些年来，能走进自己心里的人，确实没有第二个了。

到底是年少时就喜欢的人啊……

“当初，我真的很希望你妈妈能给我一个机会，让我好好补偿她，可她已经不肯原谅我了。”

有些事回头想想，只觉是用余生多少喜悦都填不满的遗憾。

何况他之后余生，并无喜悦。

“这些年来，我也不是对你不闻不问，只是想着你在唐家，总不会有人亏待了你。”

“都是过去的事了，”萧晨星喉间干涩，努力吞咽下口水，“现在说这些，已经没有用了。”

当初她还小，不懂事，那件事情最受伤的人是妈妈，她没法替她说一声原谅。

“也是，”男人点着头，扯出抹无力的笑，没再为自己辩解半句，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。”

萧晨星最后看了他一眼，转身想要出去。

进来之前她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，现在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了，也不知从何开口。

纪成周眼看她走到门口，心里堵得像是压了块沉重的巨石，犹豫再三，还是喊住了她。

“晨星。”

萧晨星脚步微顿，虽没有回头，但也算是没有无视他。

纪成周手掌撑在圆桌上，缓缓站起身。

他知道有些话问出来是自找难堪，但想到他们以后都未必会有再见面的机会，还是强忍着难堪问出了口：“你能不能……再叫我一声爸爸？”

话音落下，包厢内本就沉重的气氛更加窒息逼人。

而萧晨星冗长的沉默，无疑是他这个问题最好的答案。

纪成周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，他微微一笑，勉为其难表现出释然的情绪来，“你要是觉得为难，就算了。”

他也不怪她，追根溯源，如今狼狈的局面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。

倘若他当年没有被外界的诱惑迷了心窍，那现在该是怎样一副夫妻恩爱家庭和睦的画面。

萧晨星没有叫他，但回头看了他一眼。

“抱歉。”她语气中有歉意，哪怕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，也终是没有原谅他，“我爸爸他……对我很好。”

纪成周知道她口中的“爸爸”指的不是自己。

事已至此，不必再强求，他摆摆手，尊重她的答案，“我知道了。”

回去的路上，萧晨星一路无话。

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，黑色宾利行驶在车水马龙的道路中央，路边昏黄的灯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人的眼皮上，感觉有些发烫。

她身体往后仰，倚靠在座椅上，双眸紧闭。

到家也没睁开。

唐衍没有叫醒她，解开安全带下车，又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门，将她从车上抱了下来。

身体突兀的腾空感让萧晨星从浅眠中惊醒，她睁开眼睛，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子。

“小叔叔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到家了吗？”

“到了。”他一手托着她的膝弯，一手关上车门，抱着她往里走。

回到楼上卧室，唐衍将她轻轻放进柔软的床榻里，用手肘撑着床面，掌心下陷。

“萧晨星，”他声音温和寡淡，带着丝丝入扣的蛊惑：“睁开眼睛看着我。”

“我有点困了……”

小姑娘没有睁眼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。

唐衍没再命令她做什么，房间里的气氛陷入了寂静。

她许久没听到动静，还以为他打算离开了，正欲睁开眼，后颈却陡然被人用力扣住。

男人俯下身，不由分说地吻上她的唇，力道重而准。

感受到她身体僵硬，吻势又逐渐变得温柔。